陪住急診室,發覺人多、話多,故事也多…
●父子說
隔壁床年邁的老父親喘吁吁的用鄉音說了一段話。我沒聽懂。
他那中年的兒子說:「我給你買三明治。」
老父親又用鄉音說。兒子說:「你這樣不能吃麵啦。」
老父親又用鄉音說。兒子有慍意:「你身上那麼多條線,沒辦法坐起來吃啦。」
老父親又用鄉音說。兒子試圖協商:「我給你買包子還是水餃啦….麵出院再吃啦…湯湯水水的…」
老父親又用鄉音說。兒子聲調高了:「就跟你說我們在急診…」
過半個小時後,兒子不見了。
過半個小時後,兒子坐在老父親床邊打電話談公事。老父親手上有一碗六分滿湯湯水水的…麵。
●她們說
早上外傭跟護理師忙著幫阿嬤抽痰,護理師跟外傭說阿嬤吞嚥困難,連藥水也嗆到肺部,必須裝鼻胃管,怕外傭聽不懂,直接以不太輪轉的台語跟阿嬤講一次。
晚一點一位女性家屬來跟阿嬤溝通遊說裝鼻胃管。
忽然聽到一句:「佛祖還沒要收妳。」沒多久變成哭腔:「這款代誌我做不出來,我做媳婦耶,怎能放著讓妳死,親戚朋友都會說我不孝。」
突然,媳婦口氣又轉為驚訝:「見阿爸?阿爸還沒死啊,你要見阿爸要先插鼻胃管。」
格好幾個簾子的我,聽不到氣若游絲的阿嬤說些什麼,但媳婦會重複確認。
媳婦說:「我沒給妳騙,阿爸住院,在樓上,伊嘛也有插鼻胃管,現在白白胖胖。」
過一會兒,在病房外,看見媳婦哭得眼睛鼻子紅通通,靠牆打手機跟家人談阿嬤想死、想見阿公的事。
...............
萬幸故事有下集。證明媳婦沒有唬弄阿嬤。
再過一個多小時,菲傭推來一位插著鼻胃管的老阿公。
媳婦跟緊急集合的家人用哄小孩的口氣問阿嬤:「妳看誰來了?」
媳婦順勢說:「阿爸你給阿媽貢,裝這個是不是不艱苦。」
媳婦又翻譯阿嬤的話:「啥米面具?伊是妳的哈囉啊…假的妳還把人家的手牽牢牢…」
全家有了笑聲。
下午阿嬤裝上媳婦形容「最最軟的管子」。
●男子說
高壯、目測年近50的男子拎著包包跟在護理師後面。上病床的是他,沒人作陪。
護理師幫他上針吊點滴。
沒一會兒,男子忽地盤坐,發呆半晌,下床,把點滴移到架子嚕出急診室。
護理師來,對著空床位問某某某咧。隔壁床的家屬代答:「去廁所吧。」對床的我也這麼想。
好一會兒,男子回來,左手推著點滴架,右手拿星巴克咖啡…
護士看見,驚道:「某某某,你不舒服還喝咖啡?」
男子淡定說:「我今天還沒喝到咖啡,很不舒服…」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希望老父親、阿嬤以及阿嬤的阿公、壯男先生都已經健康出院了。
還有兩位老人家,希望妳們都了解孩子有多愛你,
還有壯男先生,身體不舒服還是要割捨下最愛的咖啡喔。
所有的病人家屬都辛苦了。
護理師跟醫生,謝謝你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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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急診室,人多、話多、故事多,是因為愛很多,
所以...辛苦也會很多。
圖&文:葉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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